初衷-如果可以,我也想盡一分心力
8月中旬在網路上看到聯合勸募決定汲取921大地震的經驗,針對莫拉克颱風所造成的災害,再次發揮「平台」的角色,「串聯」來自專業社工人員、心理衛生、法律扶助等團體的力量,組成「民間88水災聯合服務」,號召專業人員一起行動、協力挺進災區的收容中心,協助災民重建家園、走出水災陰霾。當時腦海裡的念頭是:「如果可以,我也想盡一分心力」,於是我鼓起勇氣報名,結果錄取的是屏東第二梯隊,服務時間為8月22日至26日。
啟程-有家人朋友和團體的支持做後盾,就算腿軟也還是要堅持
接到聯合勸募工作人員的行前通知後,原本期待的心情開始忐忑起來.....
要直接面對心裡懷抱著傷痛的人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語塞?會不會不夠堅強?會不會無法幫助到他們?只有5天的法律服務,就算辛苦撐一下也就過去了,但他們呢?失去家人家園的他們有沒有繼續生活、重新快樂起來的能力?在徬徨煩惱的時候,我知道回道場可以得到心靈平靜的力量。
回道場求助的那天,排班的辦事人員是自益師兄,師兄一聽到我要去屏東服務時,第一句話就說:「南部磁場最近很亂喲!」原本體質就弱的我聽到這句話實在是腿軟,但是在心裡卻浮現一個聲音:「只要是誠心許願、戮力以赴,神明一定會在冥冥之中護佑著我和梯隊的夥伴們!」怡安發現了我堅持中的憂慮,所以給了我很溫暖的鼓勵;師兄發現了我自信中的不安,所以請神明指派護法好庇佑我們這次的團隊能夠順利圓滿達成任務。離開道場時,心裡有著滿滿的感恩和感動,因為我就像是團體的分身,要帶著神明的慈悲和師兄姐的愛心去災區關懷受苦的民眾,不管我能夠盡多少的力量,我相信只要愛心共聚,力就無量。
過程-哪裡有愛,那裡就沒有辛勞;即便有辛勞,辛勞也是甘美的
8月22日中午到了屏東縣政府社會處與第一梯隊交接以後,才知道我們這梯的任務很特別,是要協助縣府人員將原本安置在佳冬農校和慈恩寺的災民(約455人)遷移至加祿堂營區,進行中長期安置,並協助收容中心建置一個制度化的專業服務窗口。原本應當有大量人力、長期規劃的任務,我們只有19名夥伴和2天半的籌備時間。於是從吃完午餐開始,我們開始緊湊的準備工作,包括到軍營勘場、與社會處人員協調、媒合其他社福團體資源、與災民溝通及確認遷移意願、編造加祿堂收容中心居民名冊及相關證件、編輯工作人員手冊、居民資源手冊及志工訓練手冊……我們必須壓縮自己的時間和腦力,在2天半完成遷移的規劃以及居民入住後的生活、健康管理事項,每天超時工作,讓我對於自己的體力都感到不可思議。8月24日晚上我們正式進駐加祿堂營區,在一切準備就緒後,8月25日及26日的居民遷移入住,則是另一個混亂和挑戰的開始。
如果前3天的辛勞是規劃建置從無到有的流程和制度,那麼後2天的挑戰則是在於面對處理不完的「人」的問題:面對住民的所有需求,從食衣住行的安頓、物資的發放管理到情緒的排解安撫,我們都必須以「解決問題」為最高指導原則,進一步予以處理和回應;面對住民不合理的抱怨、甚至是情緒失控地漫罵,我們只能請住民互相體諒並避免紛爭繼續擴大,此外,更必須給予受委屈的夥伴們最大的支持和安慰。面對體力和生理的極限,我總是告訴自己要相信自己可以支撐下去;面對情緒和心理的緊繃,我總是告訴自己盡力就好、要保持心情的平靜……於是,很神奇地,總會有源源不絕的能量支持著自己度過這永生難忘的5天。
在任務進入尾聲之際,夥伴中有一位心理諮商師提到他原本以為此次來屏東是進行哀傷輔導,所以他準備了很多繪本和教案,但結果他分配到的是物資組,所以工作內容就是不斷地搬物資、數物資和發物資。我說我原本也以為這一次在屏東是從事法律服務,但結果卻是擔任志工組組長,要學習著調配人力、支援各組工作和照顧志工們的需求,而且這幾天以來,除了夥伴們以外,其他的工作人員、志工和住民都以為我是社工呢(這真是最好聽的讚美了)!雖然在領隊最初安排任務時,我曾一度懷抱質疑和抗拒,但當我試著放空自己、接受現實、盡心盡力以後,卻發現原來天意的安排自有其美好的旨意!
歸程-歸心似箭卻又依依不捨
短短5天的服務過程有著太多鮮明的回憶烙印在心裡,像是每一次搬卸物資時採行的人龍搬運法,看到大家奮力的表情,雖然手臂痠麻但心裡卻覺得很溫馨。像是支援餐飲組組長飛車載便當,雖然太陽又大、便當又重,但看到聽到坐在屋廊前等待的住民們歡呼著「便當小姐來了」,心裡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像是晚上為了勘查水壓不足導致的缺水問題,不得不隨著營區連長攀爬頂樓上2層樓高的水塔,經歷一天的搬運物資和住民導引,我到頂樓時早已呈現腿軟狀態,但為了不半途而廢,也只能繼續硬著頭皮爬上水塔,在不上不下間我回頭向下看時,心裡想的是「師父啊,如果你現在就想召見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像是在目送志工們離營時,志工阿姨阿伯們對我說:「我們會一直記得你是劉德華的妹妹~」。像是與第三梯隊交接完畢後等待交通車載我們去搭高鐵前,有阿嬤拉著我的手說:「有你們真好,現在你們要離開了我真捨不得……」但最最提醒著我不可以忘記的,是這次的領隊大華姐(台灣少年權益與福利促進聯盟秘書長)鼓勵我說,她相信我以後會是個受到當事人信賴的好律師,同時她也提醒我律師和社工一樣,面對當事人的求助和陳述,必須學習著判斷真假,除了要有同理心,更必須以維護最大多數人的公共利益為準則!當我再回想起這5天的點點滴滴,發現原來付出後獲得最多回饋的其實是自己,因為這5天讓我學習到忍耐、寬容、傾聽、團隊合作、適應環境、還有盡力盡力、心無增減……
後記-我們能做的很少卻也很多
這次的夥伴中有一位是台北市西區少年服務中心的外展志工,透過她的邀請在9月6日晚上觀賞該中心青少年的自傳劇公演。這些青少年(12~18歲)多是來自於失能或是高風險家庭,曾經有過飆車、吸毒、賭博、暴力或是中輟行為,但他們願意面對自己,以戲劇的方式回顧自己的生命故事,最後再以公演的方式呈現出來,讓觀眾能從他們的生命故事中發現他們的堅強與努力。其中有一個小朋友描述的是他父母親的故事,在演員演出時他自己擔任旁白說著:「對於爸爸,我只知道他全身刺滿刺青,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工作?有沒有吸毒?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死?」然後畫面演出的是他爸爸和朋友喝酒時被黑道尋仇發出槍響......最後那位小朋友說:「爸爸~我什麼事情都還不知道、為什麼你就死了........」那天晚上是非常特別的體驗,當看見那些少年的生命、感受那些少年的故事以後,我們心疼那些孩子們必須揹負著不同的傷痛繼續他們的人生;我們喝采那些孩子們可以勇敢面對人生中的缺陷和不完美;我們慶幸那些孩子們在生命的轉彎處還有許多人的陪伴,但還有更多的情緒已不是眼淚或激動或言語所能表達......
對於那些孩子、就如同對於莫拉克風災的災民以及其他處於生命低谷的人們,其實我們能做的很少,因為我們所付出的並無法改善他們的困境、也無法改變他們的一生,反而是他們用悲苦的經歷渡化我們的慈悲。但另一方面,其實我們能做的也很多,儘管只是小小的關懷,但那樣的溫度或許就可以支持著他們度過人生最陰暗冷冽的時刻!